嘉陵江边

“ 我的伤口先我而至,我生来就是为了做它具象的身体。” ​​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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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杀破狼】倒春寒(又名长庚讲故事)

*六一节快乐!前段时间在生病,就很想写大帅生病(?
*我流谈恋爱,可能ooc
*自认为全是糖没有刀(叉腰



这年入春气候古怪,顾昀前些日子刚卸了御上亲赐的裘衣,自认宝刀不老地敞着衣领,在院子里赏花饮酒,忽然被料峭春寒杀了个措手不及,一朝跌回了身子初愈那时。回去一躺,竟浑身发热,爬不起来了,沈易还揶揄他:“大将军战无不胜,这下败了吧!”

“去去去,你也就这时候能笑话我,”顾昀躺在榻上甩了他一个冷眼,“顾着你媳妇去,我哪用你照顾。”

媳妇二字一钻入耳朵里,沈易也不知醺醺然地想起些什么,脸颊微红,手上捧着的一碗药从眼前飘过去,不知道往哪儿送去了,他悠悠地回嘴:“我不照顾,还等陛下来照顾呐?”

顾昀一听见这话,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,拽过沈易的袖子:“你可别多嘴,他这几日操心着北边进贡的事,别让他来这。”

来了这,远比国事更让他心烦意乱,顾昀心里盘算,皱着眉,却无法宣之于口。他心里还养着一丝更隐秘的心思,为国家冲锋陷阵时他从没怕过,现在河清海晏,他却怕了,他怕岁月终究无情待他,叫他尝尝衰老的苦头,将他折损了的大半的好底子都收了回去,风霜雨雪一打,成了一支站不稳的苇杆了。

“笑话,西北一枝花什么时候成了明日黄花了。”他心里忽然燃起一种美人迟暮、英雄末路的不服来,把目光凛然一收,同自己怄气似的,不愿喝沈易手里不知道兜兜转转到哪里去的药了。

“其实……”沈易话未说完,身子已闪出一丈远,“轻絮昨日已将军情禀明陛下了!”

“好你个沈易!”顾昀抄起床边柜上插着的芍药,心里为这花疼惜了一瞬,最终还是被怒气占了上风,抬手就冲着沈易扔去。要不是自己身体抱恙,他肯定当即下床擒拿姓沈的反贼,给他脑袋上画满王八。

芍药掷了出去,没砸到沈易,擦着门框砸在了一张脸上。芍药自惭形秽,先替自己的主人领了罪,将片片嫣红簌簌地抖落了。

“陛下。”沈易行了礼,一个箭步就躲到了长庚身后去。

长庚将芍药捡了起来,擎到鼻尖嗅了嗅,缓步走过去,将它插回了花瓶里。

“义父怎么还发脾气,是不愿意见我?”

“他这是病猫发威啊,请陛下一定好好诊治他。”沈易知道此地不宜久留,将手里一碗药毕恭毕敬递到长庚手上,后退两步出了门,给两人把这闺门关牢了,轻车熟路地遣散了门口的护卫。

“今天吹的这是什么风?怕不是十里香风,还能把陛下给吹来了?”顾昀故技重施,笑着冲他装傻充愣,心里却紧得发慌,沁得他满手热汗。

“顾子熹!”

“哎哟不行了,”顾昀裹住被子,朝着帐子里翻身一滚,“臣乏的很,要睡了!”

他想再往里躲躲,身子却转不过去了。低头一看,一只手箍在他腰上,隔着缎面褥子,轻轻地将他往外边拢。顾昀没回头,感觉身后有一个暖和的身子凑了上来,呼吸吞吐过他的发丝,耳廓,最终沉沉地在心坎里停泊。

“你病了,又瞒着我。”

“我就小憩一下,怎么算是病了?”顾昀转过身子去,一抬眼,恰好撞上长庚落下的眼神。那眼神落得很深,分明是沉静的一片,柔情像直接从天幕里倾泻而下,晃一晃,就像要有星辰落下来。情人间的心思永远是矛盾的,他一看,觉得自己再多受几年病苦的折磨也无妨,可又巴不得即刻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跃起来,将他搂在怀里深深浅浅地吻他。

长庚伸手去探他的额头,果然是滚烫的:“这么烫,还叫没病?”

“八百年就烫这么一回,睡上一觉,明天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了。”

“净胡说。”

“你看你,年纪不大,皱纹都要有了。”顾昀抬手去摸长庚的眉头,惩罚似的轻轻一点,“不过一场小病,惹得我们陛下愁眉不展,臣便是犯了大罪了!”

长庚捉住他的手指,放在唇边蹭了蹭,将侧脸枕在他的掌心里。顾昀的手是滚烫的,竟觉察不出长庚的脸凉,反而像是掬着一捧温水,谁也不知道此刻谁更焦灼一些。长庚轻轻道:“大帅犯罪,当不当罚?”

顾昀一愣,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腰,心道长庚兴致来得突然,也不想今日遭不遭得住长久的颠簸,只大大咧咧往他怀里一送:“陛下今日要怎么折腾我?臣甘愿领罚!”

“罚你,”长庚一字一顿地说,“喝药。”

顾昀这才觉得,从前这人待自己好,像是尽儿子的本分,如今两人在一起久了,这人倒是真的成了他的糟糠之夫,所有世俗纷扰的日子,都过成了相濡以沫的柴米油盐酱醋茶。

顾昀把眼睛一闭,懒洋洋道:“哎这人一旦病了啊,手脚不好使,汤匙估计也是拿不动了。”

长庚一听就摸到他话里的意思,顾昀摆出一副老弱病残的姿态,是要让他喂他。他面上正襟危坐,数落顾昀老不正经,心里却被欣喜冲破了闸门,像百十只黄莺出谷,不敢大声聒噪,只好在枝头小声啁啾。

他端起汤碗,试了试水温,抬头含了一口,不等顾昀反应,勾起他的下巴,侧头过去封住他的唇。

这药一尝便是陈轻絮的作风,要多苦有多苦,誓要药到病除。苦涩从对面渡过来,却像是将刀山火海都拦在了对岸,只留着一股春水,轻轻地淌过来,在舌根留着清苦的香。

“再来。”

长庚蹭着他的鼻尖,红着眼角换气,气息旖旎地吐着,还裹挟着一点安神香的气味,顾昀恰好热度有些上头,这么一撩拨,熏得他意志游移,神魂颠倒。

药已喂完,还有些点滴落在顾昀的衣襟上,顺着胸口滑进去。顾昀扯下帐子,把长庚拐上了榻,脱了他的外衣,正欲继续作弄,却被长庚从背后搂住了,将他老老实实塞回了褥子里。

“等你身体好了,再继续也不迟。”

顾昀心叹不愧是一己之力制服了乌尔骨的人,果然好定力。也许是药起了作用,也兴许是身边有这人的关系,他浑身没了力气,卸了铠甲,融了铁骨,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,被一个人隔着褥子裹在怀里。

“好。”顾昀笑了笑,将头枕在他的肩上。

“我小时候生那场大病,周遭一个人都没有,没人照顾,没人探望,只有义父在我身边守着我,你可还记得?”

“记得。你睡不安稳,我就在你床边握着的手,好一夜,你才睡沉了,退了烧。”

“我睡着前,你还给我讲了故事不是?”

顾昀舒着眉头笑了笑,咳了两声:“都是沈易那听来的胡编乱造的故事。多少年了,你都还记得。”

“我当时就想,这是什么人编的故事,故事讲的莫名其妙,像是瞎凑成一篇,拿来哄痴傻小儿的。”

“哄的可不就是你么。”顾昀得意地笑,“沈易的原话我记不清,只好即兴编了一大半,没想到你还细细琢磨了。”

“从小到大,你说的哪一句我不记得?”长庚低头,轻轻去撩顾昀耳鬓的发丝,“如今轮到我来给你讲故事,可好?”

顾昀几十年来还真从没被人这么哄过,闭着眼靠着他,背后捂得严严实实,湿湿地冒了汗,心里却很熨帖,那话像金豆子一字一句地落下来,在心上敲一下,就颤一下。

“好,我洗耳恭听。”

长庚一手抚着他的后背,一手放开他的发丝,轻轻地去描他的脸颊,嘴唇恰好贴着他的额头,就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肌肤,缓缓地吐着带着药香的热气。

“从前有个小孩,命里犯忌,人称是天煞孤星,自小没人亲近。他生来有一种怪病,看了很多郎中都不管用,结果他有一天做梦,梦到一个仙人,仙人和他说,待你长大了,这病自然能好。”

顾昀心里一紧,心道这长庚,编故事不编个滑稽有趣的,反倒讲的令人心上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,他不愿被瞧出端倪,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听。

“小孩问那仙人,此话可当真,我有这旧疾已有十几年,怎会说好就好?仙人说,上天给你配了三味药,冥冥之中,自会治好你。那小孩自小神佛不信,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,病非但没好,还发生了件不得了的大事,你猜是什么?”

“是什么?”

“他有了心上人,”长庚说着淡淡地笑了,像是摘下了一朵长在心间的花,献到顾昀的手心里,“那人不止是他的至亲,还是一个将军。”

“后来他多年痴心妄想,终于得以成真,让他同他的心上人并肩站在一起。”长庚说到这,一双唇向下寻去,轻轻落在顾昀颤抖的眼睫上,“像这样抱他,吻他,敬他,爱他。”

身上的病痛被一种无边无际的温柔包覆了,他像一只无楫的船,历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,擦肩过数不清的冷铁卷刃,却只要这人的一句话,一身的冰碴子,都给他吹成了纷纷扬扬的霜花。顾昀不做声,听长庚缓缓继续说:

“那小孩想,为了这人,他怎么也要治好这病,同这人安安稳稳,天长地久地在一起。他试了各种方法,寻到了天下最好的郎中,没想到竟有一天真的痊愈了。后来他有一日又梦到了仙人,笑他道,我并未用到你的三味灵丹妙药,却已痊愈,可见你这仙人,不过是个梦中的幻影罢了。那仙人却仰天大笑,冲他摆摆手,递给他一张素馨薄纸,对他说,这三味药方早已录于其上,你且拿去看罢!那仙人还说,只要有这三味药在,这一辈子,都可年年欢喜,岁岁长安了。”

“那这纸上,究竟写的是什么?”

“写的不过三行字,”长庚轻轻揩他微红的眼角,沉沉地说,“义父,顾昀,顾子熹。”

长庚感到怀里的人忽然颤了一下,周遭忽然极其静谧,静得都能听到窗外绿树抽新枝的声音,帐子遮得两人影影绰绰,一处素白,一处朱红,如红泥与春雪,静静融化在一起。

“那他有一天老死了,要怎么办?”

“他走了,那小孩一定活不长,”长庚将他搂得更紧了,笑着将两人都藏进了褥子里去,“到那时候,他就天天守着他,白天以酒浇地,与他对酌,夜晚吹奏玉笛,与他同眠。然后……”

“等着过完剩下的日子,与他葬在一起。”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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