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陵江边

“ 我的伤口先我而至,我生来就是为了做它具象的身体。” ​​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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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六爻】《春山眷》

*预警:可能有OOC,可能不够甜
时间为正篇完结后





       惊蛰之后第七日,乃天地灵气之最盛。接连三日的春雨荡涤山川,浊气尽散,蓬勃复苏之势席卷而来。扶摇山本就是钟灵毓秀之地,这一日更是成了至灵之地,春山淡冶如笑,霁光落满每寸草木。
      程潜听李筠说,这一日清晨采了朝露入酒可制净魔露,一滴可防魔气近身,一瓶可镇一山的魔气,便天未亮就在后山竹林里候着了。他手持一个细颈玉瓶对着一池清潭打坐,霜刃上也蒙着一层细密的温柔水露。
      要说这节气对他毫无影响,这是绝无可能的,灵气愈盛,欲念愈衰,程潜又是聚灵玉之身,自然这几日是清心寡欲,恍若一座玉像。
       一缕阳光穿林而来,还未及他眼睫,他便向潭中轻轻一跃,几步凌波微步,悬于潭中心,涟漪晕开几圈,像是琴鸣般发出铮铮响声。霜刃应声出鞘,悬于他面前,随他调动真元,剑身飞旋,竹叶飒飒而动,剑意成风如同一个巨大的钟罩笼住山林,拈下每一片竹叶上的一滴朝露,飞快地涌入玉瓶中,最后一滴入瓶,他眉心一点骤亮,满山金光都降于瓶上,凝成一颗琥珀色小珠封住了瓶口。
      这期间一片竹叶都未落,仿佛春风化雨润物无声。
      而此时严争鸣才刚从榻上醒来,想搂住枕边人厮磨一番,闭着眼抚摩了一番,虽说程潜肤凉细腻,这触感却太过柔软了一些。
       他睁眼便气得扔了怀里的东西。
程潜走前还不忘将被子捏了个人形将他怀里塞了个满满当当。
      “混账东西!”
严争鸣气不打一处来,甩着衣袖在屋子里无头苍蝇般找了一圈,便知道程潜今天又扔下他了。前些日是飞去南疆给韩渊送松子糖桂花酒,今日又是炼净魔露,晚上又是清心寡欲,他心里一阵灼热的糟郁,恍若心魔扰神,掐了个口诀梳理自己的泼墨长发,却真气乱窜,几次都不能绾出合他心意的样子来。”
       “哼,你真能耐啊程潜!”严争鸣惺惺地把自己丢到椅子上,“说什么待我好,定不负我,这才几十年啊!韩渊,水坑,谁都比你那师兄来得重要是吧!”
       “大师兄,我看你这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!”李筠站在门口,看着师兄这好笑的狼狈样憋不住笑了出来。
      “笑什么!”严争鸣一双明眸一抬,压迫之气直接压得李筠不敢再造次。“过来!给我把头发梳梳!”
       李筠迈步到他跟前,他突然抬手挥袖一挡:“还是别了,怕你这狗爪子抓坏我头发,还是小潜梳得好。”
       李筠见状立马扶额擦汗,只怕是要干呕。严争鸣气归气,唇齿之间“小潜”二字一出,眉目就如桃花初绽,似水柔情藏不住。
       “大师兄发怒的原因,怕不是因为几天没有做双修之事啦?”李筠哈哈大笑,惊得窗口的鹤都嫌弃地展翅而去了。
       “去去去!聒噪什么,就你知道!”不用想知道,李筠在心里暗暗说。严争鸣安居在清安居几十年,黏人程度非常人能比,恨不得每日将程潜拴在腰间,程潜难得清闲,将他推开又要受一顿少爷闹脾气的鸡飞狗跳。
       这几日无法同他卿卿我我,只好悄然想他,兀自动怒,心上一捧桃花潭,像投入沙砾般起伏难平。
“我这有一宝贝,师兄要是不要?”李筠手放进怀里,眯起眼一笑,倒是有几分像那黄鼠狼师父。
      “你又造了什么玩意?把金蛤神水炼成丹了?”严争鸣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。
       “叫你称心如意的东西,桃花散。”李筠立刻谄媚地把一个小木盒拿出来献了宝,“小潜闻上一下,肯定心上桃花开,只看你一人,管你叫争鸣哥哥了。”
       “好你个李筠!我就说你那奇技淫巧能做得了什么宝贝,竟然用来制媚药了!”严争鸣抬起腿踹了他一脚,转身要走,忽然心里那句“争鸣哥哥”像柳絮堵在心里,痒痒地挠了起来。他脸上立刻泛了一层薄红,侧着身伸出一只手,振振有词地说:“拿来我没收了,省得你拿去祸害人,失了元阳,掉了修为。”
       久久都没有东西落入他手中,他抬眼瞥了一眼李筠,只见李筠双手兜袖,看着门口支支吾吾地说:“小…小潜。”
       程潜抱臂倚在门上,眼神淡漠如玉。
严争鸣知道这次他的小潜是真的生气了。严争鸣平时一张不可一世的臭脸,等着别人上面道歉,这次心里却是柳絮被大风刮尽,光秃秃地枯寂一片了。
       “掌门师兄光明磊落,佩服佩服。”
严争鸣被这么冷嘲热讽了一下,原本是要撅起嘴斗气的,这次却没了声响,倒是李筠熟练地替他开脱起来:“小潜,我自己做着玩,师兄怎么会对你用呢,你俩哪需要呢!”
       这一句开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,描得比墨还黑。他凶狠地瞥了李筠一眼,李筠才明白自己这个傻子又说错了话。
       “小师妹刚当上妖王不久,还没什么威严,妖谷里若是有什么动荡不好招架。我制好了净魔露,现在就给她送去了。”说罢程潜匆匆离了清安居,御剑向妖谷飞去了。
        程潜是知道的,严争鸣多心悦他,爱他,想同他亲近,也知道严争鸣宁愿自己一辈子冷落他,也不会舍得对他用一个蛊药。
       只是严争鸣红脸的那一瞬犹豫,让他觉得自己的承诺不被相信了。山风猎猎从他袍中穿涌而过,他只觉胸口如堵,原来千丈红尘,将一人装在心头,竟是如此深沉。
       下一瞬间,他开始谴责起自己来,怪自己情窍难开,自己对严争鸣明明百般在意,却如同被寒霜封住了口舌,僵住了身体,不懂如何吐出绵绵的情话做出灼人的动作来。
       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他便到了妖谷。他掐了口决,差了一只麻雀前去请它们妖王,没过多久,谷门大开,一个金翅凤羽的女子翩翩向他扑来,鸡毛落了一地。
       “小师兄!”
       “你个没良心的胖八哥,都不知道回家看看。”程潜将净魔露放入她手心,把缘由和用法都清楚地嘱咐了。
       “我这不刚刚上位,忙着治理妖群呢!”她得意得抖抖自己身上的羽毛,女大十八变,水坑容貌未改,毛色倒是五彩斑斓了不少。水坑领着程潜在妖谷里肆意兜转,她确实是有了些妖王的模样了,背后赤羽像长长的皇袍,眉间凝了一道金纹,眼里多了几分决绝,却潇洒自如。
        倒是应了严争鸣赐她的“自然”。
       “都几十年了,还刚刚上位呢?”程潜话刚出口,心潭上便像有根羽毛飘落,重逢时严争鸣拥住他的那句话在耳畔温柔回响:
      “一百年啊程潜,凡人一生也就蹉跎过去了。”
       那个人在心魔里,等了自己一百年啊。
       他心头一颤,几十年弹指一瞬,其重量却是好几生。百年光景在他神识中穿涌而过,他身体一震,眼眶酸涩,像是红尘里所有的相思执念都应在了自己身上。
       水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,她扔下程潜,化作彤鹤朝着妖谷深处飞去,盘旋而回之时,衔着一枝待放的桃花。
      “扶摇山上什么都有,可就是没有桃花!”她啄了啄程潜,“就当我给师兄的回礼吧。”
       程潜低下头笑了,这姑娘还真是长大了。

       严争鸣在清安居外的石头上坐着,却心乱如麻。他在心里操练了千遍道歉之辞,却还是没等到程潜回来。直到日暮天黑,寒气在他的眉睫结了一层淡淡的霜露。只怕是程潜再不回来,他要去把妖谷翻个底朝天了。
      只见山岚之间一道白影掠空而过,程潜从剑上翩然翻下,仿佛是前一刻还在严争鸣心里,下一刻就从心里跑出来了。
      程潜径直向他走来,他却仿佛无所适从了。他咳了一声,藏起心里落了一地的惶恐,打肿脸充胖子地抬高嗓门:“小潜,我就给你解释一……”
      只见程潜提起了霜刃。
      严争鸣心想完了,程潜这是要打他一顿才罢休。
但霜刃出鞘了无寒意,迎面而来的只有盎然春风。程潜左手提着一枝含苞,右手提着霜刃缓缓滑破空气,剑锋流转,正是一招“枯木逢春”。剑意如风吻他脸上,手中的含苞接连绽开,枝木向下绵延,一株桃树立地而生,桃花随着剑风扶摇而上,随即化作满天粉雪纷扬而下,所至之处,都似被春意环抱。
        花瓣落满两人的肩头。
        程潜眼神温润如玉,像是桃花落入他的眼眸。“当年一朵桃花落我肩上,你可还记得?”
        “记得。”
       “那花女笑我是个假修士,否则怎会有桃花劫,你可还记得?”
        “记得。”
        “那现在桃花落我肩上,是说明什么?”
       严争鸣不知如何作答,只是心在胸膛乱跳,有些头皮发麻。
        “说明我心里有你。”程潜说道,“你臭美了一百多年,怎么连我心不心悦你这种事都没个确定的主意!”
        “遇上你我就是个凡俗之人,这辈子都要历你的桃花劫。”程潜话音刚落,就被严争鸣牢牢扣在怀中,下巴轻轻靠着他的颈窝。
        “你当真不是厌我,气我?”
        “谁厌你气你,我要是厌你气你,早就扔下你下山游历一百年去了。”
        严争鸣抚着他的后脑,低头吻上他。这吻落得很深,炽热滚烫,程潜却只觉得有桃花的馥郁沁入心扉,一瓣瓣拂在自己心上。
        严争鸣松开他,两人额头相抵,他手指划过程潜的面颊,抚摸着他此刻通红的耳朵。
       “一百年如何能够,修道便只有这点自在,几百年我都要与你蹉跎。”
        扶摇山四时不同,春山淡冶如笑,夏山苍翠欲滴,秋山明净如妆,冬山惨重如睡,几百年的光景,还要与他相伴而看,无欲飞升,却也是飞升。
        痴嗔心魔早不在,只剩春山美眷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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