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陵江边

“ 我的伤口先我而至,我生来就是为了做它具象的身体。” ​​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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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轩染/染轩】青山吾爱(二)

(结局已定,随缘更新)
(土味就像一盘散沙,写着写着就散了……)



染谷醒的时候,外边雨已经停了。

身上裹的厚褥子浸了汗,还冒着点旖旎的热气。他头发仍有点湿,薄薄地敷了层汗,身子却像是洗了个痛快澡,还不知从哪散着股泥土的味道。

他抬起手背嗅了嗅,又在汗津津的后背上摸了摸,心里陡地一紧。那不是泥土气,是种陌生男人的浑厚的味道,有点像木头,又有点像青草。

他越揣摩,那体味就越跟只手似的,从他的小腿肚开始一路向上抚摩,擦着他的腰窝,在他的胸口痒痒地挠。他聪明,一下便明白了,眼睫一抖,两颊无地自容地红了:有个男人救了他,还是用那种臊人的法子让他退了烧。

他扭着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,光溜溜的膀子上,果然有着两道红印子,准是搂着他的两根健壮的胳膊压出来的。

他抬手去捞自己的衣服,一摸,湿漉漉的,没干呢,只好又赤条条地躲进被子里,脚一蹬,踹到个料子粗糙的东西,竟是给他准备的衣服。

他想,这是个什么样的人,能这么让人舒坦熨贴。

没等他穿完,门口吱呀地推开条缝,探进一颗扎着麻花辫的小脑袋:“哎呀你醒啦!”

染谷忙三两下套上了衣服,不知所措地点头:“是…谢…谢谢,承蒙照顾。”

“你说啥子?”春红挺苦恼的样子,又有点得意地笑话,“你比咱们还乡下,讲话真奇怪!”

染谷有些哭笑不得,有点羞赧地问她:“请问……昨天救我的人是……?”

“是轩子!”春红自豪地扬起头,学着个红小兵的样子,“咱老师!”

“轩……子?”染谷脸上跟没事人似的,心里却巴巴地想见着他,“他怎么不在?”

“下山去哩,估计快要回来。”春红把门全推开了,“你跟俺出来吃饭吧!”

他身子还有点虚,摇摇晃晃地跟着她出了门,也许是出了身汗耗光了体力,香味忽然飘过来时,他像被夺了魂一样,也顾不得精细不精细,干净不干净,直勾勾地就跟着香味去了。

一个红薯,给他留在锅里,皮有些焦了,烤出的糖液渗到了锅壁上,琥珀一样结了起来。他从小吃得是精米细食,没尝过红薯,他用两只手端着捧起来,烫得拿不住,也不知怎么吃,在手里抛着颠着,堪堪地往两边张望。

屋檐下拥着一群孩子,三三两两地蹲在地上,麻利地扒了皮,将露出的暖烘烘的白心儿咬上一口,鼓着腮帮子津津有味地咂嘴。几张黝黑的面孔上小嘴一开一合,吃干净了,遥遥地冲他露出一排白牙:“咋不吃?可香咯!”

染谷也学着他们的样子,呆呆地照做,蹲下来给红薯剥皮,试探地尝上一口,果真香得很。

吃得正欢,春红忽然揪着嗓子喊起来,像只报春的喜鹊:“轩子!”

地上的一群孩子都纷纷站起来,撒这腿迎过去

“轩子!”

“轩子回来啰!”

染谷一抖,险些把手里的红薯给糟蹋了。起初他是平静的,像一碗茶碗里四平八稳的清水,这是极合他作为一个日本人的清寡疏离的品性的。

不过就是一个救过他,抱过他的男人,两眼一闭他就可以描出来,定是一张面孔方正,慈眉善目的好人样。但他却有些期望事实并非如此,他期待那人的面孔,那人的身段,那人带着点闷声的吐息,像要去见一个未曾谋面的情人,他波澜不惊的心池上开始滴滴答答地淋着雨,漾得他心头乱颤。

轩子近了,卸下肩头的一杆扁担,两个沉甸甸的箩筐落下来,里头是拳头大的土豆。满筐子土豆他扛得和扛了头山猪似的,得意又粲然地笑,俯下身在箩筐里掏了掏,挖出藏在土豆里一把豆角。

“村长给的,”他擦了把汗,“叫咱们烧土豆吃。”

不知谁喊了一句:“土豆!”

“豆角!”春红甜甜地喊起来,跑过去伸出手,猴子一样挂在轩子的臂弯上,人群里立马有孩子接,“土豆烧豆角!”

轩子笑着不说话,由着孩子们瞎闹,忽然他眸子一低,看到了还蹲在地上的染谷,笑得鼻子俏皮地皱了一皱:“你咋也蹲着吃呢?”

染谷不好意思地站起来,躲着眼神,心里头却轰隆一下,像个铜锣嗡地一声砸响,接着噼里啪啦地放着大红鞭炮,像场漫天飘红的喜事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好些了不?”轩子把沾着土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,伸出手去探染谷的额头,“我瞅瞅。”

果真是这人做的荒唐事,染谷想,却任由他靠过来,撩他额前的微卷的头发,淡淡而不失礼貌地说:“谢谢,好多了。”

轩子确认了他热已经退了,松了口气,又有点腼腆地笑了,像藏着掖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话,犹豫了会才说,“你从哪儿来?我没出过山,听不出是哪儿的人……”

“我从日本来,”染谷向轩子伸出手,也勾唇笑了,“染谷将太。”

“黄轩,叫我轩子就成!”轩子用两只手握住他,握得他掌心发热,“孩子们都这么叫。”

“轩子?在日本,子是女孩子才常用的名字。”染谷噗嗤笑了出来,眼睛眯了起来,弯弯的像道月牙,“叫你轩,可以吗?”

“……也成,就是有点羞人。”

轩子长这么大,从没被人这么叫过。这一个字咋叫呢,怎么听怎么别扭,从那外国人的嘴里吐出来,泥土气的名字像绕过了十八弯山路,转过了几道溪口,倒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柔软的味道。他不好意思说,自己那早早过世的爹就这么叫他的娘,一声一字的,酥得人心痒。

轩子想着多听几次听惯了,就不膈应了,缓缓摸了摸头,浅浅地笑:“然……古?咋叫你呢?”

染谷本是觉得叫染谷君,将太都没什么不可,却忽然暗暗起了丝要作弄那人的心思,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,灵动地转了转:“将酱。”

“小……蒋?”轩子丈二摸不着头脑,胡乱地跟着学,“哎,小蒋!”

周围的孩子都咯咯地笑起来:“轩子说话咋也这么奇怪了!”

山风起了,吹散了朗朗的笑声,吹得满山都是簌簌的落叶声。轩子说,在这山里,吃过饭就是午后,上过课就是晚上,晚上眼睛一闭一睁,同人一般温柔的太阳就升起来了,也不灼人,就又是一天了。染谷忽然觉得在这山里久住也未尝不可。

如果他不是个旅人的话。

望着袅袅升起的炊烟,他忽然有点落寞了。轩子大抵是不懂的,还在房里弯着腰忙活,棉被卷了铺铺了卷,手忙脚乱地给他拾掇着晚上的床铺。

“小……小蒋,”轩子叫他,“晚上还和我睡一屋,你介意不?”

他伸手给他遥遥指着几个玩耍的孩子,像在给他解释,“那个最黑的,阿桂,还有那两个追着跑的,三儿和四儿,平时他们几个都和我睡一起的……”

他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,也不眨,老老实实地捉着染谷的眸子,“咱就一屋,不介意的话,小床挤一挤,能睡下。”

染谷静静的,很随和地点点头:“好吧。”他悄悄抬眸瞥了轩子一眼,那饱满的唇果然勾起来了,露出一左一右不大显眼的两颗虎牙。

他转头走了,走着走着,心里却有种青葱的惬意,像他中午吃的红薯的甘甜味,他伸出手摸了摸嘴角,果然也是勾起来的。

“真是奇怪。”





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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